第四刃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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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这可真是——”

一期一振看着自金色铃铛上浮现的图案，稍稍一顿后笑着说道。

“很厉害的图案呢。”

硬着头皮将刀铃挂上去后，龟毛兔角反而有了种“破罐破摔”一样的平静——会需要在本丸内挂上刀铃的付丧神只有他一个，这对他人而言尚算陌生的、暗示了他来历的刀纹指向的也只有他一刃……若是到了这份上还要遮遮掩掩，那也就和自欺欺人没有什么两样了。

想到刚刚看到的诸多和谐画面，龟毛兔角心里渐渐泛起一丝他自己都不知道该如何形容清楚的怅然。

就在这个时候，一期一振温和而镇定的声音，就像是清风一样给予了他安慰。甚至让他在一瞬生出了“难道我的刀纹改变了”这样的妄想来，不由得看向自己刚刚挂上的铃——在铃铛金色的底色中，圆形的刀纹漆黑的颜色异常分明，图案也仍是他熟悉的那一个。

粗略的看过去，龟毛兔角的刀纹像是漆黑的圆形中套了一个倒三角。但若是仔细分辨的话，便能看清，那个圆形并不是正圆，而是在上端约四分之一的地方微妙的两边向内凹进去一小截，宛如一个胖胖的炖锅……或者说熔炉。那一个倒三角也不是单纯被涂黑的三角图案，而是数柄刀剑被排成扇形一般的模样展开，刀柄交叠在下方，刀刃铺展在上方——而后这些刀剑又被果决的撅断，方才有了倒三角上方那一条平直的直线。菱形的碎片分布在三角与圆形之间，像是模拟刀剑折断后碎片散落的场景。倒三角的底端——那一个数振刀剑的刀柄交叠成的尖角，它与圆形熔炉相接的地方藏着浅浅的水波，正是在炉中翻滚的铁水。

将其他刀刃熔为材料，锻造出“龟毛兔角”。

这样的刀纹，龟毛兔角怎么可能想要露出来呢？

哪怕他目前还只是一个新生的付丧神——新到连名字都是自己取的，但是他对于这种被融化、被抹消自身意识成为单纯铸造材料的、刀剑付丧神才会有感触的痛苦……异常的感同身受。

这种融化与本丸里会以重复刀剑为刀剑付丧神提升灵力的“链结”不一样。链结本质上是吸纳灵力的行为，而且用以“链结”的刀刃因为本丸不可能出现相同付丧神，仅仅是具有相同刀型的存在，与废铁无异。如果要比较的话，一个是暴力地杀戮，将他人的血肉啃食殆尽；另一个则是大家一起和谐友好共进做成q版自己模样的面团点心——这两种行为的差距，就是这么大。

见龟毛兔角还有些怔怔的，一期一振有些好笑地伸手拍了拍他的肩。果然龟毛兔角很快回神，只是眼里仍然留着些低落与茫然，美丽到像是含着一弯明月的双眸也因此蒙尘，即使确实是与三日月宗近一模一样的双眼，也不会叫人误认。

“是很厉害的刀纹。”

一期一振只是平和的又重复了一遍。

他不管是眼神还是表情都在诠释着真心实意，这反而比惊惧或厌恨的情绪更让龟毛兔角难以置信。新来的付丧神眨了眨眼，套着手套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戳在刀铃上，清脆的铃声与别的铃铛响起来时会发出的铃声并没有什么不同。

他不确定地对一期一振问道:“但是，这个刀纹……不会觉得很奇怪吗？”

“我并不这样认为。刀纹原本就是什么图案都有的。”

一期一振失笑道，“如果不觉得骨喰的刀纹上骨头的图案奇怪，不觉得次郎刀纹上酒壶的图案奇怪，那也就不可能会因为你的刀纹上出现了刀剑而奇怪。”

一期一振又补充道。

“烛台切和石切丸的刀纹上也有刀剑的形状呢。”

“但是，我的图案更加的、更加不同一点吧？”

“这样说来也是——”一期一振原本想要将语调稍稍拉长，但是看到龟毛兔角不自知但写满了惶恐与期盼的目光，还是心软地轻叹一口气，温柔地回应道，“你的话，大概是刀纹上刀剑的图案特别多吧。”

这不是龟毛兔角以为会获得的答案，又似乎是他想要的答案。他迷茫地看着一期一振清俊的脸，仍然不敢太过相信对方的话，只下意识用手指一下一下地戳着刀铃，就像是要把这个铃声当成闹钟铃、把自己从梦里叫醒一样。

一期一振并没有打扰他，只是看着他的侧脸。龟毛兔角两边的鬓发被微风吹得摇晃，神情懵懂，脸部线条利落之余带着朦胧的青涩感。由于眼睛过于深邃美丽，鬓发和刘海之前也一直整齐服帖地盖在额头与脸颊，因此直至现在，这样近距离地坐在一起，一期一振才发现龟毛兔角的眼角有着细细的红痕，似是被小心翼翼地描画上去般鲜艳，又像是与生俱来般纤细而低调。少年模样的付丧神耳朵上还戴着红色的耳钉，鲜艳的色泽更是让眼角的红痕在映衬之下不起眼到几近于无的地步，因此龟毛兔角的整张脸孔没有就此诞出摄人的魅色，仍是清新秀丽，犹如清晨的山雨。

……脸型是真的和山姥切一模一样啊。

水色短发的付丧神在这一刻这么想着，目光自然而然地下落，落在龟毛兔角与自己类似的半臂披风上，脸上渐渐多出一丝如兄长般包容亲近的神情。

不知过了多久，龟毛兔角才从这种大梦般的恍惚里脱离出来。他下意识地就想拽起自己的披风，更加仔细的看看自己的刀纹——他披风里的刀纹要比小小一个铃铛上浮现的图案要大得多，也精细得多，甚至连那些折断的刀剑与四散的碎片上的刃纹都描绘得清楚。但是在他抬起手之前，一期一振就适时地伸出手，搭在他的肩上，笑道:“说起来，兔角君的早饭还未食用吧？那接下来先去吃早饭可以吗？”

龟毛兔角一怔，赧然地缩回手。即使得到了一期一振的认可，他一时半会还是不愿意将自己的刀纹暴露在其他刃眼中。近侍太刀那种润物无声的温柔让他有种被看破的难为情，但更多的还是乍然面对好意的无所适从——说起来，他自从来到这座本丸起，就一直是出于这种无所适从的状态，不到一日内接受到的友好，远远超出他未来之前对这里最好的预想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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